【阿尔达补遗】绿林前闻录 - 3 腥风
“现在的学生都不喜欢晨起。”我疲惫不堪的样子肯定很明显，至少明显到让她有了点幽默感。画师的语气里愉悦多于关切，“昨夜休息得好么？”
经历了载量那么庞大的梦境，即使是体能充沛的首生子，也需要倒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可那狰狞的笑容始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所以昨夜未曾合眼。
“还好。”我把装有蝴蝶尸体的小盒子轻轻放在桌面上，虽然它已经失去了原价值，但物归原主的规矩还是要守，而且尸体上还记载着绘纹编制方法，这就更马虎不得，“您的馈赠让我受益匪浅，之前的冒失还请原谅。”
今天会面的地点经过了中厅，几乎挨着内室，据说是她工作的地方。
照理说，以她的身份地位，画室里应林立着红榉画架，再配上张八尺开的一块玉，青金石粉及朱砂之类，摆在案边。但是这屋子极其窄小，采光也差，各色简陋设备四处杂陈，无论是画架还是画案，无一例外粗糙破旧，大有末世之感。
难道诺多的审美也要和时代保持一致么？
“原谅这个词就严重了，只不过是差了些岁数，相处方式有差异而已。”她并没有要把盒子收起来的意思，只由它放在桌子上，“既然你说受益匪浅，那么我来问问你——你还记得安纳塔在展会上摆出的三件东西吗？”
“记得，三块打造的宝石、一架七弦琴、还有一把骨柄弓形刃。”
“那么，跟据你的理解，这三件东西代表着什么？”
“打造宝石的能力、通晓音律和雕琢金属的能力、还有铸造兵刃的能力？”这答案有些浅显，我又猜了猜，“那三颗宝石是致敬茜丽玛尔，下面铺着的白钻大概代表后辈优秀工匠，他自己也说了，这算是不忘前人饮水思源；第二件是为了答谢鹰王每每对于我们施以援手，并且强调音乐的重要，不忘整个世界是出自乐章的本质，算是赞美友谊和神迹；最后一件虽是兵刃，然而精致美丽，又颇有深意，算是歌颂战绩和英雄……工艺、音乐和战争，这是首生子女在中洲历史中最不可缺的三个部分，他想表达的，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从工匠的角度来说，你这答案没有问题，可那仅仅是他想让人以为的意思，实际上这三件东西连在一起，才是他想告诉大家的，意思是：即使将整个埃尔达击作碎石，他也要夺回三颗宝钻，待他有朝一日夙愿得偿，首要的便是拿一件趁手的兵刃，砍下屡屡坏他好事的索隆多的头，以此作为他新秩序的前奏。”她把手从膝盖上的毛毯里面伸出来，向我比着一二三的手势，除此之外，表情没变，坐姿也没变，“他说的话多数是假的，制造的器物也不是美善的——你要把这当做常识记着。”
她的手吸引了我的注意，相比于毫无生气的脸，她手上蕴含的感情要丰富得多。和所有画师一样，即使在光线微弱的房间里，那双手粗糙干燥的纹路也清晰可见。它们纤长细瘦，看起来却很有力量，即使现在交叠着蜷缩在毛毯上，但随时都能攥着铁钳拗弯金属条，或者用刨刀把形状从木石里凿出来。它们的力量是由内而外散发的，让我感觉没有什么是它们做不到的、无法改变的。在读到了那双手蕴含的力量后，她左手大拇指上那枚乍看之下有些突兀的粗大戒指，也就不存在什么违和感了。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虚心受教：“我资历尚浅，见识又浅薄，对很多事情不能领会到本质，即使承蒙关照，看到了如此难得的记录，也不能懂得，实在是既惶恐又惭愧。”
“没什么，上过当就会格外谨慎些。不过，生在衰微年代未尝不是一种幸运，没见过那么壮丽的岁月，也就没有无法消散的留恋和痛恨。”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微微颔首，脸上的表情也鲜少变化，有时候甚至让我怀疑她其实从未开口，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你很会说话，让人一听就知道是旧都出来的学生，不过，在那里学习一定很辛苦吧？把每个学生都驱使、逼迫到努力的极限，直到非要动用天分不可，所以多数的辛达都去学了文史和音乐，诺多们则老老实实地待在各处工艺间，西尔凡们就只能在林地外业区和药剂室之类的地方才找得到……你么，原有的专业得不到认可于是半途而废了吗？看你的发色，再加上带着腥气的口音，就知道祖上必然有Lindai的血统，果然是你天分所在嘛。”
这是敌意，毫不遮掩，然而又不像是针对我个人，我还是没发觉自己有哪处做的不对，因此只能诚恳又不卑不亢地回答她：“我本来的专业确实和珠宝有关，但是在查阅文献时，对从前的工匠们产生了兴趣，经过反复考量，最终才下定决心，改学文史，至于之前所学习的珠宝工艺要说是半途而废，我并不认可。”
“要不是抱定了必有作为的志向，又何苦大费周折？没有倾注全部心血去完成一件事，而只是平着一时兴起胡来的话，还不如什么也不做。”
正常学生的话，是不是该替自己申辩几句呢？
“您这样……”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我的不满就被门口一阵吵嚷声打断了。
“老——师——！讨厌的家伙又来啦——”
这是蕾萝【Laerol（S:summer dream）】的声音，那个凶巴巴的小西尔凡。我刚进门的时候她正在小院里浆布，我同她打招呼时也没怎么理会，但最起码没被直接称作“讨厌的家伙”，看来这里不受欢迎的客人不止我一个。
来者穿着厚重的皮靴，那打在地板上的鞋底子，听声音就知道是用又厚又韧的兽皮混着树胶一层层粘牢、压实做成的，结实牢靠，不怕磨也不怕水。军队里的高官才穿有这样大底的靴子。他步子又快又急，蕾萝个子娇小，即使一溜小跑也追不上他，只能在后面气恼地嚷：“没经过主人家允许就硬往里闯，像没拴好的动物一样！”
走在前面的精灵此时已到了工作室门口，他听了这样的粗话不怒反笑，先扫了一眼屋子，向我们略一欠身，然后回头问道：“不是家畜了？”
来者是个年轻的西尔凡军官，一头红发光洁闪亮，颜色较之蕾萝要更深一些，若仔细端详，会发现他那张娃娃脸长得十分讨喜，即使冲谁冷眼相对，也自带三分笑意。他穿着军队里最常见的便服，上身着深绿色紧身衣，外面有褐色轻皮甲，粗布裤子扎在军靴里面。这样的装扮让人难以判断他确切的军衔或官职，身上的配饰也没有显示爵位和家徽的标记，不过他腰间那把佩刀倒是十分不俗，上面还印着王族的纹章。
“家畜要更懂规矩一点！”蕾萝不满地喘着粗气，额前的碎发被吹得呼扇呼扇。她攥着拳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啐在不速之客的脸上。
蕾萝是典型的西尔凡，所说的典型，就是中州精灵刻板印象中的典型——亮晶晶的红头发，大眼睛小圆脸，急性子暴脾气，言谈不讲究修辞语法，与人说话的时直接把一堆词随自己喜欢抛出去，再由对方负责翻检理顺。谈不上喜欢，但我能很好地接受这样的性格，再怎么说也比诺多那样“眼里藏着火焰，心里压着石头，舌头卷着三把刀”要好很多。
传言中诺多与西尔凡总有些合不来，传言中西尔凡同族十分抱团，然而就这间画室里目前的状况来看，传言并不客观。
“老师，您可不能因为太宠这孩子就疏于管教啊。”他说话的时候永远笑意盈盈，语气丝毫没有嗔怪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小辈在一边告状一边撒娇。
和经常弹琴的人没法控制支楞着大拇指握紧拳头一样，把兵刃用得像自己胳膊一样顺手的精灵也有自己独特的手势，我在家乡看过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他们都和面前的军官用相同的姿势安放双手。这个笑容甜美的精灵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
“您说的很是，”她点点头，冲着蕾萝摆了摆手，“毕竟是客人，蕾萝，麻烦你去给大人拿些醋栗酒来。”
“不了，谢谢您，在下不喜爱黑醋栗的气味。”
“我还没粗心到忘记了您是在国王身边长大的，见不得黑醋栗。前年夏天，我听说山里的红醋栗长得很好，就麻烦蕾萝采了很多回来，吃不完的大部分酿了酒，还做了几坛子果酱，如果喜欢，不妨拿回去一些。”
他略犹豫了一下，随即摇头笑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诸多不便一言难尽，还请您千万别以为我是不识抬举。”
“爱要不要，惯得臭毛病！”蕾萝转身要走，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了头，冲我扬了扬下巴，“你要喝点什么吗？”
原来凡事都讲究个比较，托他的福，我现在成了受欢迎的那位。
我摇头道谢，让她不必费心，去忙自己的事就好，蕾萝说了句“那好吧。”就甩着辫子离开了，谈不上多友好，但最起码态度有所缓和。
“啊……您有客人在。”西尔凡军官摆出一副刚刚注意到我的样子，他转向我，立身正礼，“移民区治安总长莫卢迪尔，向您问候。”
不在役还一身军队的打扮和做派，这架势似乎是告诉别人，现在这个无非是个暂时的过渡，他生在军队，长在军队，最终迟早还要回到军队里去。
初来绿林时，我一直以为这里冗兵严重，等到留在这里一顿时间之后，才渐渐了解到绿林的行政部门和军队虽然彼此独立，但却同出一脉。这种特殊情况和绿林独特的军队管理模式有关。经过几个纪元战火的洗礼，即使在和平年代绿叶森林仍保持着全民皆兵的状态，除了在学校里设有军事课程之外，凡在第四纪元之后出生的精灵一旦成年全部强制服役，直到把作战能力训练到和吃饭喝水一样的程度，才能退伍复员。其中甚至包括从事医学和艺术工作的精灵，这点和多瑞亚斯的做法完全不同①。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即使不在役的军官士兵目前一律从事普通职业，一旦战火开燃，绿林立即就能整合出数万精锐投入战斗。这也是为什么，在外人看来，每一个做公差的精灵都像是现役官兵，面前这位总长就是个好例子。
“向您问候，大人。”我的计划中没有要应对西尔凡治安官的部分，刚才和她又没聊投机，这回正好找个借口回去，“我不知道您要来拜访，既然如此就不便再叨扰，我就先回……”
“不请自来的人是我，您可千万别介意。老师一向闲云野鹤，很少有人能得到垂青，有机会拜在门下学习。我之前听说了，觉得很好奇，这才来凑个热闹，一探究竟。恕我直言，有幸跟随业内最出色的老师学艺，您可是找到了一条成为名画师捷径啊。”
移民区确实有一些不安份的诺多，但这间画室的主人怎么看都不像个暴徒，无论如何，总长既然亲自过问，事态可能不算轻松，我决定还是诚恳一点，免得他再怀疑到我身上： “并不，您误会了，我主修的是史学专业，现在还在阿蒙兰斯读书。”
“原来是旧都来的年轻学者吗？真令人羡慕啊，说起来，我小时候也有机会跟着中洲很有名望的学者学习，可惜我就是不喜欢读书，只知道和一帮小子在森林里乱跑乱闹，所以现在胸无点墨，没有能帮王上分忧的头脑，有的无非是一身蛮力和手里的家伙什儿……像是有头脑的精灵，随便几句煽动就能搞起暴动，让我们这些倒霉的家伙疲于奔命，想想就觉得很可悲呐！”从他的表情上可看不出前一阵子诺多留守暴民给他制造的烦恼有多严重， “瞧我，就顾着说自己了，还未请教您的姓名？”
“啊，抱歉！我叫阿尔琳【Aerlinn ['αɜrlinn] （S: 'song about the sea' or possibly 'holy song'）】，没有自报家门真是失礼了。”
“这可真是地道的辛达林名字②，您的口音和相貌又像是有琳狄③血统，如果寻根溯源，说不定我还要对您效忠呢。”军官笑得真挚热情，“您家乡在哪里，我猜一定是在美丽的海港吧？”
“您没猜错，我在佛林顿长大，来阿蒙兰斯上学也是近些年的事了。”
“您别看我这样，可也是知道一点学校方面的事。”军官在我身边慢慢踱步，鞋跟敲击地板的闷响和佩刀轻轻晃动的杂音让我心烦，“林顿有的是优秀学府，更不必说贤者云集的灰港，即使我无意自轻自贱，可也觉得您这是舍近求远了。”
我能猜到这位叫莫卢迪尔的军官是在很有礼貌地对我进行盘问，却不知他是何用意，因此偷偷向旁边瞄了一眼，却发现她正饶有兴味地看着我们，仿佛乐在其中。
“术业有专攻，海岸那边好学校确实不少，但对我帮助不大。”
“不知您研究的是什么新奇理论，竟需要不远千里求学？”
“我现在致力于研究凯勒布理鹏的作品和他的生平，”我毫不心虚地直视莫卢迪尔，这家伙旁敲侧击的盘问让我失去了耐性，“米斯隆德和林顿的其他学者们，多数觉得这位身上再没什么可发掘的价值了，但我并不这样想，因此才来到阿蒙兰斯，又辗转至绿林移民区，为的就是证实自己的推想。”
这名字在治安总长心里能引起几级警报呢？我发觉他的笑容此时已变了味道：“呵，对诺多感兴趣的辛达吗，真不知这算激进还是温和……别的我不懂，但您还真是选择了一位很有争议的研究对象呢。”
“他是中洲最杰出的工艺大师，在学术研究领域里具有无与伦比的地位和独特性，我要做的是将他生平和艺术作品风格转换之间进行梳理并找出普适规律和特殊现象，至于龌龊的政治，我没有兴趣涉猎，而您对学者的风骨，可是过分小瞧了呢。”
“您别生气，我只是想和您说说话，请别把这当成审问。相信我，我在审问时绝不是这样的。”他有双像小鹿一样温柔又活泼的褐色眼睛，目光却类似经验老道的猎人。
这些长着讨喜娃娃脸的精灵很棘手。他让我想起戴茜拉，无论是算计谁还是处罚谁，都永远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感觉敏锐一点的，也许能觉察到那似有若无的危机感；迟钝一点的，就把那当作友好的表现了。
“毕竟是精锐部队培养出来的，嗅觉又敏锐，就是再无辜，见了也难免紧张。”她在一旁幽幽地开了口，我转过头去，看到她仍是静坐在椅子里，但那双手已经苏醒过来了，它们伸展着自己的筋骨，我似乎能听到略微生锈的关节在咯咯作响，它们不想和平相处，它们有自己的打算。
他笑着称是，态度友善得让人不安，被看做皇家豢养的军犬丝毫冒犯不到他。
“无非是想和聪明的精灵多聊聊罢了，更何况，出色学者做到大阅览室执钥是迟早的事，等将来阿尔琳女士有权参与修史了，我还想求着她多给军区写几句美言呢。”
“恐怕不行，这孩子学的是艺术史，对您帮助不大。” 她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看到没有，这位大人对你期待很高呢！你么，也该争气一点，翻阅文献时要有所取舍去芜存菁，少引用些不入流的书，更早的那些记载就不提了，单是关于凯勒布理鹏，里面的错误就一大堆，生平简介里竟然写着‘妻室不详’，如今真是什么货色都敢编书了，难道真当亲历过这些的首生子都西渡了吗？”
她微微蹙起眉头，又侧着身子叹了口气，在我眼里，就如一座石像突然有了媚态那样让人惊讶。她说：“不过说实在的，如果他有妻室，你的工作也许还会轻松一点，可惜他一直都不是很走运。”
她突然开口谈论起凯勒布理鹏，我不知道是否和这位不速之客的没完没了的盘问有联系，于我而言，这是个岔开话题的好机会，同时也能多套出一些信息来，至于她究竟为什么变得健谈，这点我并不好奇。
“这么说，那位大人曾经也是有过机会成婚的？”
“当然，而且还是凯兰崔尔夫人主动提议为他选择伴侣，虽然说了几个很好的，不过与她真正属意的相比，都是陪衬。”
莫卢迪尔面带狐疑地盯着我们，她略微抬起眼睛，斜乜着看我，眼角眉梢都像是能发出声音，我心领神会，于是接着她的话茬问道：“既然很好，最后没有结果也是可惜……我很好奇，不知树民女王看中的是哪一位？”
“啊，是位整个罗马尼安也找不出第二个的美人呢，虽然新寡，可却是有古老血统的王族贵戚……”
莫卢迪尔像是突然挨了一鞭子，倏地起身。我注意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打了很大折扣，那套有礼的姿态，也是在勉强维持：“军务缠身，改日再来叨扰。”
“我不方便送您出去，蕾萝，去送一送——蕾萝！”她象征性地喊了几声，随后摇头叹道，“这孩子得脾气可真是……您说的没错，我确实该再严格教导她一下，可您也得体谅我，西尔凡姑娘那么可爱，怎么能让诺多掩盖住她们的光芒呢？”
这回莫卢迪尔只略点了一下头，再没说半个字，就匆匆离去。
我看到她脸上出现了少有的得意之色。
“想不到吧，那种人也是有过天真可爱【Meludi [mɜ'ludj] S: lovely】④的时光呢。”
“真是来去匆匆啊，西尔凡的性子都这么急吗？”我摇摇头，小声嘟哝着。
“他是怕了才跑的。”她安适地向后靠了靠，把手放回到毯子里面。
“他怕……怕什么？”方才因她咄咄逼人而产生的不快早已被好奇心搅得烟消云散了。
“这个嘛，说来话长……你该知道魔戒战争之前，首生子的几大聚居地吧？战后三戒失效，福地倾颓，之后的大迁移潮又有许多的精灵西渡，甚至连领主们都前往了灰港，执意留下的居民就纷纷在瑟兰督伊的国度定居下来。
“不过，那几位领主西渡之前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为了不让前往绿叶森林的臣民们受委屈，权力交割时除对自辖区慎重进行选地和规划之外，光是保持本族习俗不受干扰的公约就签了十几份。我是诺多，又有受历史习俗和文化公约保护的专家身份，我怎么向学生讲述本族历史或议论本族领主，就算是瑟兰督伊本人也无权干涉。可莫卢迪尔是效忠辛达的西尔凡，他如果要是听到了什么与官方说法不符的事，那就算是参与了对王族不敬的妄议。他打小在主子身边长大，如今从军队派出来在外面跑，就是为了积攒功绩，将来好委以重任的，莫卢迪尔虽然很得上面的心意，但出身极其普通，眼红的人岂在少数？他自己心里当然也明白，所以刚才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来这片森林比我想象中更有意思，我问道：“那么，您刚才说的，不仅和凯勒布理鹏有关，还连带着提及了林地之王的家世？我看那位军官十分紧张，难道说大家对王权有什么议论吗？”
“这个没什么好议论的，瑟兰督伊的王位坐得稳当，他老子是国王，他自然也就是国王，有什么好担心？可要是把话说的难听点，这一家子来路正不正，做过什么亏心事，只要看他心虚在哪里就能明白。”冷笑和嘲弄让她的表情前所未有地生动，“算了，你要研究的对象又不是他，我也不便多说，万一被谁听到再传出去，不知道他们又要怎么变着法儿地烦我。”
她很享受地看着我脸上惊讶的神情，笑着说道：“怎么样，这里很有意思吧？在中土几千几万年的东西，不管好的坏的，只要是剩下的，都被堆在这里了。总有人心安理得地以为诺多们死走逃亡，再没人想去翻那些陈年烂账了，好在总有你这样好学的后辈，我不至于一辈子就和蝴蝶搭伴过了。”
赶跑了个西尔凡就让她这么开心，真是个奇怪的精灵，看我不吭声，她又笑道： “好啦，我既然向你讲了本族历史，那你也就算是我的学生了……我要事先说好，你既然对他的生平感兴趣，那就得做好承担他、甚至承担我全部欢欣和痛苦的准备。”
“我不明白……您刚才还怀疑我的资质，现在又改了主意……这让我很困惑。”
她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尖角，像是听到了意外的蠢话一般：“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的资质了？非要说的话，我只和你讨论过天赋和目标两者的联系。”
戴茜拉教导过我，在这里能言善辩很可能不受待见，不要多说话，但现在看来，多数时候是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辛达脆弱敏感的小情绪可真够我受的……劳驾你去把旁边的水盏端来，这些事又臭又长，要从头说起的话，我肯定会口干。”
①欧若费尔和瑟兰督伊在巨绿森推行的一切政治军事体制基本都是效仿多瑞亚斯制度。按照多瑞亚斯传统，由于医护人员参与战斗会降低医疗能力，所以原则上禁止他们从事一切有关战斗的事宜，而对于艺术从事者参与战斗则是出于保护，原因是艺术创造者独特的不可复制性。城市沦陷需要对民众进行撤退或转移时，这两种身份的精灵和未成年精灵一样受到最优先的保护，值得注意的是，与诺多精灵习惯不同，多瑞亚斯女性精灵并不在保护之列。
②【Aerlinn】为辛达林独有名词，除旧辛达林之外，在昆雅语、多瑞亚斯方言、初代精灵语中都没有同义词，甚至帖勒瑞语里面也没有（但不排除和旧辛达林共用一词的可能），所以莫卢迪尔称之为“地道的辛达林名字”。
③区别于普通称呼帖勒瑞的方式，琳狄更为亲昵友好，莫卢迪尔作为西尔凡这样称呼帖勒瑞，也有对瑟兰督伊母家亲族表示尊敬的意味。
④莫卢迪尔【meludir】就是【meludi】+【dir】的产物，【dir】与【ion】一样，是辛达林中常见的男性姓名后缀，所以这名字完全可以被理解成“小可爱”。
（那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Sen Meludir！）
附：多年前总长天真可爱时期的照片↓
*【以上尾注内容并非完全符合托尔金原设定，笔者为情节发展杜撰之处居多，参考时请谨慎。】
